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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龟记:由一尾空缸想起的唐代往事

一松散文2025-10-1385320


七月初一的中午,阳光穿过窗落在空了的鱼缸上,玻璃壁上残留的水渍映出细碎光斑,养了许久的乌龟竟不见了。它惯于在缸中安静蛰伏,从无躁动,此刻网格状的缸口完好,房间里翻遍了角落与柜底,终究是活不见影,死不见踪。一股莫名的怅然漫上来,茶饭不思,辗转难眠。人与物相伴久了,仿佛也有了隐秘的牵连,它这般悄无声息地离去,倒让人对着空缸生出些怔,索性躺下,任思绪漫溯开去。

 

手机屏亮着,恰好翻到一首诗——王韫秀的《同夫游秦》。王路扫饥寒,天哀志气人。休零离别泪,携手入西秦。字里行间的果决与热肠,倒让人心头的闷意散了些。这诗是毛主席颇为喜爱的,作者王韫秀,与我老家岐山的一位唐代宰相元载,有着一段跌宕的因缘。

 

元载的生平,是一部从寒微到巅峰再至倾覆的传奇。他出身贫苦,却嗜学如命,尤精道学。早年辅佐唐代宗,一举铲除权宦李辅国、鱼朝恩势力,整顿财政、革除时弊,算得上是推动盛唐余晖的关键人物;可晚年却独揽朝政,贪腐无度,在长安、洛阳、杭州广置豪宅,蓄养歌姬,终成唐代巨贪,落得赐死下场。

 

而他的妻子王韫秀,出身山西祁县望族,父亲是镇守西疆的节度使,算得上将门闺秀。两人初成婚时,元载尚无功名,家境贫寒,只得寄居岳父家中,受尽冷眼。忍无可忍之际,他写下《别妻王韫秀》,道尽虽在侯门似不容的屈辱,决意西行求仕。王韫秀见诗,非但没有怨怼,反倒以《同夫游秦》相和,毅然抛却优渥生活,随他包袱一裹,奔赴长安。这份识人之明与决绝,难怪被后人称道。

 

  后来元载果然步步高升,从地方小吏做到宰相,也算不负当初誓言。只是权位日重,初心渐忘。王韫秀看在眼里,曾写诗劝诫:楚竹燕歌动画梁,春兰重换舞衣裳。公孙开阁招嘉客,知道浮荣不久长。可彼时的元载早已沉溺于浮华,哪里听得进劝。

 

  最终事发,元载被赐死。按照律法,王韫秀本可免死入宫为奴,她却慨然道:吾王家女,节度使女,宰相妻,死亦足矣!拒不苟活,终遭杖毙,与元载共赴黄泉。倒是那些曾依附他的姬妾,事发后作鸟兽散,无人念及旧情。

 

  想来这两人的相识,倒是段历史留白。一个是山西将门之女,一个是陕西寒门士子,隔着黄河天险与阶层鸿沟,究竟是怎样的机缘让他们走到一起?史书未载,只留下这段"携手入西秦"的佳话,与后来浮荣不久长的慨叹。元载读了一辈子道学,终究没参透水满则溢的道理,倒是王韫秀,以一生的刚烈与深情,给这段历史添了抹悲壮的暖色。

 

窗外的蝉鸣渐起,空缸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或许那只乌龟只是躲进了哪个隐秘角落,或许它真的寻到了离开的路径。人与物的缘分,人与人间的际遇,大抵都有其定数,如元载与王韫秀,如我与这尾突然消失的龟,聚散之间,总有值得回味的余温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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